太极妙理｜道家三则：自然，无为，返本（三）

什么是返本？中国的文字是象形文字。从前，读过“小学”的（这里指的是中国传统的启蒙教育阶段）人，一般都了解汉字的立义。这个“本”字，首先是一个“木”，木就是树。它的“根本”在什么地方呢？在木字的最下部，因此在木字下面加上一横，就是“本”。所以本就是指根。如果这一笔加在上面，那就成了“末”字，即所谓“本末倒置”，正好是篆书“本”字的颠倒。一棵树，它的本在根部，所以叫“根本”。这个词汇就是从这来的。从根本发为枝叶，而枝叶就是末。因此，任何一个事物，都有本有末。向前发展，是末；返回开始，是本。

万事万物，它的开始，它最先的东西，就是本。人类也是这样。人生在这个世界上，都沿着这么一个规律往前走：先是生下来了，逐渐长大；然后身体壮了，又到盛；盛之极就到了衰，衰而病，病而老，老了病更多，到最后自然归于死亡。这就是佛家讲的生、老、病、死。这是一个向前顺着发展的规律。人们又发现万事万物都是这样，都是从无到有，又从有归无。

这就是老子讲的：万物生于有，而有归于无。所以人皆生于无，亦必归于无。人为万物之一，自然也不可能违背这一规律。

古人发现这个规律以后，就知道了：人向前发展，就是生、老、病、死这么一条路，这是一个不可抗拒的规律。但是，如果我往反方向发展呢？本来是从生到壮、到盛、到老，如果能往反方向走，就能由老回到盛，由盛回到壮……于是，道家就提出了这么一种观点，叫“返本”。而返本之修，即逆修。逆修的目的就是回到本来。老子在《道德经》中说：能婴儿乎？

能不能回到婴儿的境界去？应该能。我们人类既然是从无知到有知，从无情到有情，那么也就可以从有知到无知，从有情到无情。婴儿刚生下来，也有知。但这个知，和人类后来的应世智慧是两回事。他有知，但是还没有人类后天获得的那种知感。婴儿逐渐地长大、发展，长为成人，由有知到有觉，有觉到有感，有感到有欲，有欲到有思，终至杂念纷纭，没办法控制。如果你回到本来去，回到无欲无为的婴儿状态，你就叫返本。这时你的先天的知，本来的知，自然自在，具而不用，这就是婴儿境界。这个境界，就是人类最原初的、最本来的境界。

如果说修道很深奥、很神秘，对不对？对。但说它很简单，很方便，对不对？也对。古来道哲每有谓：大道至简。而至简，也必至繁。至繁，是必难言。难言，是必至奥、不解，故言必假喻。而假喻非道，故乃大道无言。大道无言，故凡言皆为强言也。道，即如是。就这么几句话。你能回到本来的境界，回到婴儿态，你就算得道了。不过，回到婴儿境界，还不是道。如若是道，那么每个婴儿皆可得道了。但是，道，必由此入。

这就是老子思想的核心。而所谓道行，也就只是这三句话：自然、无为、返本。掌握了这个规律，你就可以进入恍兮惚兮的境界，即仿佛婴儿的境界，你就能得道。有了那种觉受，就是我们今天所讲的真正的功行态，或者叫精神境界。当人进入返本境界的时候，那么后天的一切，就把你束缚不住了。在这种境态下，你的知就像太阳一样，而杂念如同乌云。太阳一出，乌云立刻烟消云散，一轮红日初悬，古人把它比喻为月明中天。这个境界，就是本来的境界，也就是回归婴儿后的觉悟境界。

老子提出的自然、无为、返本这三个观点，是道家思想的核心，是一切修行的准则。当然，这就是道。

道家提倡返本，即返修其本，返证原本。那么我现在问大家：本来是什么？我们这个天地的本来是什么？谁能回答？本来应是一无所有。为什么？因为天地之先，是没有天地。万有之先，是没有万有；万有之后，也是没有万有，都归到无去。天下万物，自无而有。由无极而太极，太极而两仪，两仪而立天地。故天地最先是洪荒时期，逐渐才有万物。万物从无到有，同体天地之道而成。所以，这个世界，以及世界中的万物，都是从无中来的。

凭什么这样讲呢？这是一个哲学问题。就哲理的推论而言，我们看一个人，看一件事，可以由此而知彼，由一滴水而知大海。比如说你这个人，当没有生你的时候，有没有你？当然没有你。自从你生下来之后，这个世界就开始有你了。所以你是没有你而生你的。对于你一个人来讲是这样，对于万事万物来讲应该也是这样。万事万物都是处在从无到有、又从有到无，这么一个不断生化死灭的过程之中。那么，生化万物的天地呢？也必然是这样，也必然是从没有而生有的，最后还要归于没有。所以无，便是天地与万有之本。

因此，返本的目的，就是归无。返本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到的。那么返本的这个本，首先是什么呢？是自然。因此你要返本，首先就是要回到自然法则里去。因为人类的一切都是有为的，都是有欲的、有念的，都是想要做什么的。而天地的本来呢？一切都是自然的，是无为的。因此，返本只有先返回到自然，才有可能返回到那个“无”的境界。

有人问：有为也是无中生有，并自有归无，与返无有何不同呢？返本是返归原本之无，而有极之灭而归无是向归末有之无。返本与向末，应有逆顺不同，故觉受功行果归亦不同。功行之修时，我们所说的返修其本，返证原本，这是指人类的返本，也就是返回到婴儿境界。

摘改编自陆锦川先生《仿佛谈道录》

主编〡蒋华

图片〡袁仲

编辑〡孙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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